梁以全
梁以全跟他爹学小红拳、大红拳,学得很快,可他不满足于只练小红拳和大红拳,还想学更多的东西,尤其是想学打人的招数,可他三爷和他父亲认为他年龄小,应以打基础为主,不教他,说等他大些再教。他便缠着他父亲的徒弟,对这个说:
“哥,教我一手。”
教我一手是指教一招打人的功夫。
他父亲的徒弟说:
“师傅不让。”
他就说:
“你不教我,你来了我不给你看狗,叫狗咬你。”
这人便偷偷地教他一手。
他又对另一个说:
“哥,教我一手。”
“师傅不让。”那人说。
“你不教,饿了,我不给你拿馍吃。”
这人也教他一手。
就这样,今天这个偷偷地教他一招,明天那个偷偷地教他一招,十来岁就学会了四十几手进攻的招数,什么金丝绳缠胳膊,大金丝,小金丝,狸猫上树,霸王托碑,什么黑虎蹬山,小鬼撺枪,清官脱靴,仙人摘茄,老君抱葫芦,什么老牛掰角,黑狗钻裆,叶底偷桃,等等,全都学会了。
梁以全从小个子就高,身体又好,在私塾上学,和他年龄一样大小的同学,谁也不敢和他动手。他调皮,主动向别人动手动脚,把他学会的招数找个机会亮出来,找个对手验证验证。同学们哪是他的对手,他一拨拉就撂倒一个,一拨拉就掀翻一个,心里感到十分快活和自豪。同学们都不敢惹他,为了讨好他,这个给他从家带两个杏,那个给他从家捎块冰糖。他三爷知道了对他父亲说:
“海水,小三你得好好管管。”
海水是他爹梁兴绍的小名。
他爹问:
“是不是书不会背?三伯,不会背打板子罚他跪。”
三爷说:
“读书不咋下力,脑袋瓜倒好使,学过的都会背,还没叫罚过跪,就是调皮,成天和学生动手动脚,再不管,非给你戳窟窿不可。”
梁以全放学回到家,他父亲问他:
“跟我说说,为什么在学校尽调皮,跟同学动手动脚的光欺负人?”
梁以全说:
“他们叫我跟他们玩,我不跟他们玩,他们给我上贡我才和他们玩。”
他爹说:
“好小子,你凭个大欺负人,手狂嘴馋,还叫人给你上贡,你要是不改,看我咋收拾你。别人的东西不准要,别人的东西不准吃,记住没有。再敢和同学动手动脚,再敢要别人的东西,再敢吃别人的东西,看我不敲断你的胳膊掰掉你的牙。记住没有?”
梁以全回答:
“记住了,再也不敢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和同学动手动脚了,再也不叫同学给他上贡了。
他爹还问他娘:
“这几天放学,小三吃饭咋样?”
他娘说:
“前几天放学回来不好好吃饭,这几天放学回来吃饭多了。”
清王朝在1911年就被推翻了,可梁以全的三爷还留着辫子,梁以全光想摸摸三爷的辫子,玩玩三爷的辫子。有一天,三爷正给几个年龄大的学生讲课,梁以全乘人不注意悄悄地溜到三爷的背后,将正在全神贯注讲课的三爷的辫子偷偷地绑到太师椅子的背上。他三爷讲完课,叫一个学生站起来背书,那个学生背着背着忘了,他三爷说:
“昨天叫你背,你不会背,今天叫你背,你还不会背,你都干什么了?”
说着就抓起桌子上的戒尺,起身要打那个学生的手扳,刚要起身,辫子扯得他后脑勺生疼,又一屁股坐下,扭身解开绑在椅背上的辫子,再扭过脸一看,梁以全正躲在门后偷偷地在笑,他立刻明白这是梁以全的恶作剧,狠狠地骂道:
“三儿,你个小兔崽子,给我过来,看我咋收拾你。”
梁以全一听,吓得一溜烟跑了。三爷骂归骂,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又聪明又调皮的孙子,他知道,调皮的孩子聪明,心眼多,精力用不完,才会想点子玩,只要严加管教,往正路上领,一定可以锤炼成个好材料。
梁以全学打小红拳、大红拳,一直打到13岁还是天天打这两套拳,心里埋怨他爹,我都会了你还不教我新的,还一个劲叫我天天打这两套拳。心里逆反,拳也就越打越疲,没力量,没速度,有时练都不想练。他爹就对他说:
“拳打百遍只会熟练,拳打千遍只会好看,拳打万遍神理自现。”
他爹说:
“打拳决不是比画比画,只会画道道不行,只有苦练,才会熟能生巧,这巧就是理解每一招每一式的作用,只有理解了才能打出精气神,才是真正的学会,三儿,”他叫着梁以全的小名,“练捶不要急,只要功夫深,铁柱磨成绣花针。”
捶就是拳。
有一天晚上,他爹说:
“把小红拳、大红拳打打让我看看。”
梁以全就打了起来,一套没打完,他爹就叫他停下。
他爹说:
“算了算了,你打的是啥?要力没力,要气没气,知道吗?拳打一口气,力从气中出,你可好,软绵绵的,这叫拳?这是疲拉筋!给我重打!”
梁以全拗着不打。
他爹说:
“好小子,你还不打,以后想学我也不教你。尽耽误事,回屋睡觉去吧。”
梁兴绍想,咋能让小三把拳学好呢?他想起了他三伯梁学庠的话,你家三儿,聪明得很,是个好材料,就是太调皮,要管住他,烈马就得戴笼头,该给他戴笼头了。
梁以全他爹为了使他的拳能进入手眼身法步、精神气力功相统一的境界,打出韵味,打出灵性,讲了他爷爷和他自己年轻时练功的经过来启发他,教育他。对他说,咱梁家自古以来练功都是在午夜12点、1点的时候,都是在人们不去的偏僻地方,12点、1点,是一天最有灵气的时候,避开人们,一是不受干扰,二是避免别人偷拳,练套路让人看,练技击法决不让人看。骆驼崖的沟多,大阴沟有咱梁家的九孔窑洞,圈羊,圈牲口,农忙时住人,农闲时,家里人去练功。他爹对他说:
“你大爷,你三爷,你爷爷,年轻时都是去沟里窑洞里练功。”
他说你爷爷年轻时练功,有一段时间刀功不长,劈、砍、撩都觉得用不上劲,心里有些急。有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在一个屋子里,有一只狼和一只狉子。当地人管狐狸叫狉子。狉子和狼说,这是我们的家,你怎么闯了进来,你爷说,这是我的家,你们怎么想来就来。相互不让,说着说着就打了起来,一直打到梦醒。他爹说,那时候,山里沟里野兽多,那些空窑,冬天就成了野兽的窝。也真是巧,第二天晚上,你爷爷又到大阴沟的窑里去练功,窑洞里刚好有一只狉子和一只狼。你爷一进窑门,狉子对他一呲牙往旁边一跳躲了。狼见了他,立刻就扑了上来。他举刀就砍,狉子吓窜了,狼却和他纠缠起来,他用刀把狼圈住,又砍又劈又撩又扫,狼发疯似地又扑又咬,经过几个回合,最后狼浑身是伤血流如注,倒在了地上,死了。和狼搏斗一场,你爷爷找到了练刀的感觉,找回了信心,从此,练起刀来,无论是虚步上撩,还是反身下砍,无论是腾空下劈,还是进步横扫,要速度有速度,要力量有力量,一把刀舞起来,虎虎生风,水泼不进,这才是功夫。
他告诉梁以全,自己小时候练功时你爷爷要求得非常严,天天晚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到虎坡岭下边深沟里的窑洞里去练,哪有人陪你,去是自己去,练是自己练,回来是自己回来。有一天,下着蒙蒙小雨,走在沟里,回头一看,后边一闪一闪的,听别人说,那是鬼灯笼,吓得我一身冷汗,撒腿就往家跑。长大了,才知道哪有什么鬼灯笼,那是磷火。你爷爷见我跑回来,问怎么回事,我说撞见了鬼灯笼,就说今天晚上不想练了,你爷爷不同意,说,不去虎坡岭,就到老坟沟去练吧,不练完别回家。一听你爷说叫我去老坟沟去练,我更怕了,你知道不知道,那老坟沟是埋死人的地方,村里好多年轻人死了都埋在那儿。我一想还不如去虎坡岭,就说我回虎坡岭吧。正准备走,你爷爷说,别乱跑了,时候也不早了,就去老坟沟上边的山神庙去练吧。庙前有块空地,我就到山神庙去练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练的是虎扑把,小风嗖嗖地吹着,小雨点淅沥淅沥地下着,小鬼灯笼一闪一闪地亮着,老坟沟的野狗一声一声地叫着,四面八方黑漆漆的,好像一堵堵黑墙向我压来,我心里怕,就用何广教的虎扑把向四面八方的黑墙拼命地打去,越打越有劲,越打越不怕,什么风啊,雨啊,狗叫啊,鬼灯笼啊,都忘了,一心一意只在打拳上,就是那天晚上,我把虎扑把练成了。
梁兴绍讲完了自己练功的一段经历,对梁以全说:
“三儿,你正是学拳、长拳的时候,你现在打的只是形似,没有灵性,没达到神似,光比画道道不行,一定要把精气神打出来。”
第二天晚上9点多钟,梁以全的父亲提着个小灯笼,领着梁以全走上凤冠寨。这凤冠寨像高高昂起的凤凰头,是村里的一个制高点,站在寨上可以鸟瞰四周的田野和村里的家家户户。寨上有武圣人的关帝庙,有孔圣人的大成殿。梁以全的父亲推开大成殿的大门,把梁以全领进殿里,把灯笼往柱子上一挂,说:
“就在殿里练吧。”
说完,把殿门一关,出去了,坐在门槛上抽烟。
梁以全头一次来到这大成殿,还想看看希罕,灯笼的光使殿里朦朦胧胧的,他向四下一看,呀的一声叫了出来,正面是孔夫子的塑像,高大威严,好像在责问他:为什么闯了进来?见了我为什么不规规矩矩的下跪?不好好学习是要打板子的!塑像两边是他的弟子们的画像,一个个在专心致志地学习,好像在告诉他,不专心致志什么也学不会。大殿里就他自己,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孤独,他害怕,头发根竖了起来,冷汗从额头上直往外冒,他想冲出去,门关着,他爹坐在门槛上守着,他出不去,他爹也不会让他出去。
“还磨蹭什么?快点练!”
梁以全没辙了,一跺脚,一咬牙,面对塑像,开始打起大红拳来。只见他,气沉丹田,起势一招,拉开四平前后稍,双目炯炯,昂然有力。紧接着,左青龙,右探马,剪子股,下擒拿,望眉攒,加反背,势大力沉,如虎搜山。只见他,鹞子翻身快如风,招阳起手似流星,左边丢下骑马势,腰直腿平脚似钉,右边拉开探马拳,粗犷刚健显神通,两脚打出双飞燕,凌空腾挪似闪电,古树盘根气势稳,双拳收势呈威风。这一套拳,速度快,力量足,内外结合,形神一致,气力贯通,进入了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相融的境界。一趟拳打下来,浑身淌汗,无比酣畅,梁以全第一次感觉到了练拳的快乐,第一次体验到了磨练的喜悦。
门外老爹看了也直说:
“三儿,打得好,打得好,就得这样打。”
老爹走进殿来,帮他擦着脸上的汗,说:
“记住,三儿,练拳必须要做到,眼前无人似有人,掌掌出击不落虚,练拳不求人夸奖,功夫到了自然成。”
他老爹还对他说: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心有灵犀一点通,老爹的话使梁以全开了窍,梁以全开始走上了自觉、自律、自严、自强的练拳之路。聪明加磨砺,灵性加汗水,梁以全的功夫大有长进。他三爷见了,问他爹:
“三儿咋长进得这么快?”
他爹说:
“调皮的孩子就得用调皮的方法治他。”
接着讲了他带梁以全去大成殿练拳的经过,说:
“是大成爷教他的。”
说着,三爷和他爹都笑了起来。
梁以全的父亲梁兴绍是既耐心又严格地在锤炼他,手把手地教他练各种套路,让他背诵练拳口诀,给他讲口诀的内涵和练拳的要领。他对梁以全讲,拳之有形,打之无形,是说拳在架势上是看得见的,出拳时快如闪电,对手就难以看得见你拳的形状,所以出手要快,要有力。他还对梁以全说:
“拳要打八大劲,才会打出气势,打出力量。”
梁以全问他:
“什么是八大劲?”
梁兴绍回答:
“拳打心劲如火攻,拳打膀劲如开弓,拳打腹劲如叼翎,拳打胯劲疾如风,拳打足趾如虎爪,拳打手指如钢钉,肺动沉雷响,脾动大力攻,上下一气连,一战就成功,八劲合一劲,伸手就打人,八劲合不住,伸手不顶用。”
梁以全把这些口诀牢牢地记在心里,并与自己小时候跟师哥们学的打人的招式,在练拳时紧密结合,不再是乱捶乱打,而是有章有法,打出了气势,打出了神威,拳越打越精,功越练越强。
梁以全的拳打起来是一有功法,二有功力,三有速度,三者融为了一体,举手投足,不仅架势好看,而且舒展刚健,威武神勇,更讲究实用。
梁以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早上练,夜里练,天天不间断,几年下来,他不仅系统地学会了大红拳、小红拳,还学会了炮拳、通臂拳、虎扑把、贴身靠、心意把和梁家的看家拳少林长拳,刀枪棍拐更是打得精纯娴熟。
梁家练功,不到18岁,身体没发育成熟,不准练内功。梁以全18岁后开始跟他爹学习内功,长大了,学得更专心,学得更刻苦,外功内功样样精通,全面系统地继承了梁家的武功,全面系统地学习了少林功夫。
梁家又一代新人成长起来了。
梁兴绍不仅对梁以全的武功进行指导,而且注重武德的教育。他对梁以全讲,练武的人最讲究的是武德,功是本,德是魂,光武功好不会受到人们的尊重,人们尊重的是武功高武德好的人。什么是武德好,不以武功高自傲,不以武功高自狂,不以武功高欺人,为人要正派,为人要诚实,为人要谦让,还要虚心好学,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要不断地向武功高武德好的人求教,才会不断长进。
父亲还告诉他要勤俭过日子,说,光勤不俭,等于白板,光俭不勤,家里没人。是说,虽然你很勤快,但你大手大脚,吃光花尽,家里照样空当当。你光知道节省,不去干活,就挣不来东西,全家人就会饿死。对老人要孝敬,如果你对家里人都不好,对别人也不会好。对朋友要友善,要讲诚信,尤其是练武的人,更要以德为先。
梁以全的三爷梁学庠是搞教育的人,无论是教书还是授武,有板有眼,有张有弛,既严肃认真,又循循善诱,既教人又育人,他时时告诫梁以全,一定要成为文武双全的人。梁以全六岁跟他读书,一直学到14岁,在人生的路上,他带领梁以全迈出了极其坚实的第一步。
梁以全的父亲梁兴绍是走南闯北到处办武场、到处授武的高手,他对武术的理解,对做人的理解,既深刻又精辟,他告诉梁以全学习武术,不仅要承袭家教,还要博采众长,什么时候都不能自我满足,艺无止境,要活到老学到老,做一个德艺双馨的练武人。
梁以全的三爷梁学庠温文尔雅,文武双全,待人彬彬有礼,遇事不急不躁,为人随和,慈祥亲切,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既忧国忧民,又淡薄名利,高风亮节,为人师表。在国难当头,日本鬼子的铁蹄践踏祖国山河时,梁学庠忧国忧民,虽然年老体弱,仍教育子孙和村民,练武 国。
梁以全的父亲梁兴绍胸怀宽广,忠厚坦诚,待人热情,办事认真,一生无论做什么都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吃苦耐劳。为人不记私仇,不图 恩,既侠义好客,又不惹事生非。他尚武崇德,忠孝二字牢记心间。他能到冯玉祥部队担任武术教官,为国家培养急需的人才;国家危难之际,他能支持自己的大儿子参军,奔赴抗日最前线。看起来虽然平平淡淡,但呈现了他无私无畏,坦坦荡荡,一腔热血,满怀忠烈的品德和情怀。
这就是梁家的家风,这就是梁家的优良传统,这就是梁家几代能文能武经久不衰的根基,这就是梁家几代人才辈出,为国家、为社会做出奉献的根基,这就是梁家几代为少林武术、为中国武术的发展做出贡献和努力的根基。梁以全就是这样开始了他的文化启蒙,武术启蒙,人生启蒙,在潜移默化中,在刻苦磨练中,在父辈的精心教育中,不仅全面继承着梁家的武功,也继承着梁家良好的家风和优秀的传统,培养了他健全的人格,培养了他过硬的本领,使他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每一步都能扎扎实实,大步向前,无论遇到什么风浪、什么艰难险阻、什么屈辱磨难,都能像傲雪的嵩山青松一样,顽强坚韧,正气凛然,不屈不挠,伟岸挺拔。
七 抗日寇大哥捐躯中条山 保家乡以全背起小马枪
梁以全的童年和少年,虽然在父辈的呵护下成长着,却饱受磨难。
梁以全出生刚刚一个多月,1931年9月18日,驻扎在沈阳的日本军队,向北大营的中国军队发动突然袭击,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1936年12月12日,驻守在西安的东北军张学良将军和西北军杨虎城将军,受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并在中国共产党抗日政策的感召下,发动了西安事变,经过中国共产党的努力和协调,蒋介石接受了停止内战共同抗日的主张,国共两党第二次合作,抗日统一战线开始形成。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国民政府爱国将领领导的国民革命军,与日本侵略者展开了殊死的搏斗。
在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都发出了最后的吼声,千千万万热血青年,奔赴前线,用血肉筑成新的长城,捍卫着民族的尊严,捍卫着领土的完整。
什么是英雄?在祖国危难时刻,敢于挺身而出,敢于战斗,敢于抛头颅、洒热血,就是英雄!在国家危难时什么是英雄?在祖国危难时刻,敢于挺身而出,敢于战斗,敢于抛头颅、洒热血,就是英雄!在国家危难时刻,千千万万个父母奉献出自己的儿子,千千万万个妻子送走了自己的丈夫,无怨无悔,这千千万万个父母,这千千万万个妻子,就是英雄!
梁家人也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这场伟大的抗战队伍中。
梁根彬生于1918年,小时候随同父辈习武,聪明过人,学习努力,在三爷梁学庠的教育下,饱读诗书。在梁家优良传统的教育下,立志为国效力,为民效力。 1938年,年仅20岁的梁根彬,不顾自己的儿子出生才3个月,毅然决然地 名参军,随同担任国民革命军第十五军参谋长的叔叔梁兴弘一起,奔赴抗日最前线。
出发前的那天晚上,妈妈一直流着眼泪,一面帮他收拾东西,一面不停地嘱咐:
“一个人在外,要处处照顾好自己,打仗危险,要多加小心。到部队上常给家里写信,别让家里人挂牵。”
大嫂抱着孩子一面帮着婆婆收拾东西,一面默默地流着眼泪。
梁根彬说:
“爹,娘,只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国家有难,好男儿就应该挺身而出。你不上前线,我不上前线,只有当亡国奴,只有受日本鬼子的欺压,咱中国人能忍下这口气吗?不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就会国破家亡,咱老百姓就没有一天舒坦的日子。放心吧,我会常来信的, 告我们打胜仗的喜讯。打完仗,全家团聚,共庆胜利。打完仗,我再回家孝敬爹娘。”
大哥要当兵走了,梁以全舍不得大哥离去,紧紧依偎在大哥身旁,大哥摸着他的头说:
“三弟,在家要听爹娘的话,要好好念书,孝敬父母。”
全家人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天快亮时,大哥吃完饭,抱起才三个月的儿子,一面亲着,一面说:
“乖,爹要走了,你要听话,快快长大吧,长大了,成咱梁家的顶梁柱。”
把孩子递给媳妇时,嘱咐媳妇要孝敬父母,要照顾好孩子,要照顾好自己。
给祖宗牌位磕了个头,在老爹的陪同下上路了。妈妈哭着,大嫂抱着孩子流着眼泪,送到村口。一路上,梁根彬紧紧地扶着母亲抽动的肩膀和哆嗦的身子,不停地给她擦眼泪。母亲还要送他,他好说好劝,母亲才在村口停了下来,他流着泪给呜呜哭着的母亲磕了个头,拍拍仍在妻子怀里睡觉的儿子,和父亲走上大路。他不停地回头望着,寒风吹动着母亲的白发,妻子哆哆嗦嗦地站在母亲的身旁,娘俩不停地擦着眼泪,他的热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父亲非要帮他背东西,他拗不过,只好让父亲背着。梁兴绍本来就少言寡语,父子俩就这样默默地走着,走着,父子俩都有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如何说。母爱是直接的,从里到外都是透明的,父爱是深沉的,是深埋在地壳里火热的岩浆,不会外露。就这样,梁兴绍一直把儿子送到登封县城,才说:
“到部队上好好干,别给咱梁家丢脸。”
梁根彬说:
“爹,放心吧,咱梁家男儿祖祖辈辈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都是响当当的硬汉子,我绝不会给咱梁家丢脸。”
接着又说:
“我走了,弟弟们还小,家里家外全靠你了,爹就要多劳累了,爹呀,一定要多保重自己。”
梁兴绍说:
“放心去吧,家里的事不用操心,爹还不老,啥活都能干得动。打完仗,早点回家。”
大哥走后,母亲经常念叨着:
“根彬在部队上怎么样啊?”
“吃饱吃不饱呀?”
“苦不苦哇?累不累呀?”
“老天保佑他无病无灾的,打完仗早点回家,省得叫我天天操心。”
大哥走后,大嫂消瘦了,脸上很少露出笑容,经常是抱着孩子偷偷地流泪。
晚上,梁以全躺在床上经常会想起大哥,想着大哥一定是骑着高头大马,背着长枪,挎着短枪,举着大刀,喊着叫着,向敌人冲杀。他对自己说,等我长大了也要像大哥一样,也骑着高头大马,也背着长枪,也挎着短枪,举着大刀,多威风。
大哥来信了,爹妈叫梁以全念给全家听。信上说,他在部队上很好,请爹妈放心。信上说,爹妈年纪大了,要注意身体。信上对妻子说,照顾好孩子,孝敬好父母。信上还对梁以全说,三弟要好好读书,好好练武。父亲听着梁以全念信,脸上露出笑容,母亲一面听梁以全念信,一面抹着眼泪,嘴里还不停地说:
“好,孩子在部队上过得挺好,我就放心了。还是早点回来吧,省得家里人担惊受怕的。”
大嫂听三弟念信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自从丈夫走后,她天天夜里睡不安宁,盼望丈夫早日归来,睡梦中有时梦见丈夫回来了,给她讲述当兵的见闻,有时梦见丈夫满身满脸是血站在她面前,跟她要水喝,嘴里还不不停地喊着:渴啊,渴啊!这时她会从梦中惊醒,感到又冷又怕,再也不敢睡,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屋顶发呆。她不敢跟婆婆说,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忍受着,痛苦着,祈祷着,企盼着,朝思暮想,盼望着丈夫早日回家。经常抱着孩子躲在没人见的地方偷偷地对怀里的孩子说:
说着,掉着眼泪。
第十五军在军长刘茂恩①的带领下,部队很快就开赴到前线,与侵华日军进行着激烈的战斗。1941年5月7日,部队在中条山上和围攻的日本鬼子又交了火,从天明打到天黑,从深夜打到黎明,从5月7日打到6月20日整整打了四十三昼夜,鬼子也没有攻下中条山,只好出动飞机狂轰滥炸,梁根彬被飞机投下的炸弹炸中,为国捐躯,壮烈牺牲。梁兴弘被俘,押解到日本东京,死在监狱里。
噩耗传来,梁家震惊了,全家人一下子掉进了悲痛的苦海,父亲梁兴绍抱着头蹲在墙根哆嗦着一声不吭,白发人送黑发人,心如刀搅,欲哭无泪。
母亲悲痛欲绝发疯似的,哭着,喊着,扯着衣服拍着大腿,嚎叫着:
“儿呀!我的苦命的儿呀!你怎么撇下老娘就走了呀!你死的好惨呀,你可叫我怎么活呀!我的儿呀,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怎么就死了呀,儿呀,娘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呀!我的儿呀,那日本飞机咋就那么不长眼,把你炸死了呀,我的可怜的儿呀!”
一声声喊着儿子的名字,一遍遍诉说着心中的苦痛,嗓子哭哑了,眼睛哭肿了,眼泪流干了,还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儿呀!我的苦命的儿呀!”
梁根彬的妻子听到丈夫牺牲的消息,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半晌叫不醒,醒来后,像傻了似的两眼呆呆地流泪,说不出一句话,半晌,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三岁多的儿子吓得“哇、哇”乱叫。
梁根彬的牺牲给年纪轻轻的妻子,带来终身的痛苦,守着儿子度过了一生,夜深人静时,经常是暗暗叹息,以泪洗面。
梁以全也被吓得心乱如麻,手足无措,眼泪吧嗒吧嗒地一个劲流,一会儿叫叫母亲,一会儿喊喊嫂子,一会儿抱抱小侄子,一会儿依偎在父亲的身旁,他想不明白,中国人过中国人的日子,日本人过日本人的日子,可日本人为什么要到中国来杀人放火?他们怎么会那么坏呢?大哥怎么会牺牲呢?他心里恨死了日本鬼子。自己怎么还不快点长大,长大了,也像大哥一样,上战场,去打日本鬼子,为大哥 仇。
大哥的牺牲,给全家带来难以抗拒的悲痛,悲痛深深地留在梁以全的心里,同时,在梁以全的心里也种下了 效祖国的种子,种下了爱国爱民的种子。梁以全好像一下子长大了,道理懂得更多了,学习更勤奋,练功更刻苦,不上学、不练功时,总是手脚不闲地帮助父母干活,帮助嫂子照看小侄子,以最大的能力来减轻父母的负担,以无限的孝心来抚平父母心灵上的创伤。
1944年,皮定均任八路军豫西抗日先遣支队司令员,率领部队穿过层层包围和封锁线,渡过黄河,到达豫西,在日本侵略者不断围剿下,英勇杀敌,发动和依靠群众,建立抗日政权,以嵩山,箕山为中心,建立了豫西抗日根据地,沉重地打击着敌人。皮定均司令创建的豫西抗日根据地,不仅给登封﹑给骆驼崖留下了很多英勇抗战的故事和传说,更重要的是在这里留下了宝贵的革命火种。
骆驼崖是抗日根据地最边缘的地区,是抗击日寇的前沿阵地。八路军利用游击战出其不意地打击日本侵略者,巩固和扩大着根据地。八路军的到来,给骆驼崖村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那严明的纪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使少年的梁以全感到羡慕和敬佩,他第一次知道这支部队是毛主席朱总司令领导的为人民求解放的队伍。每当听到那嘹亮的军号声,梁以全都会感到热血沸腾,每当看到战士们在紧张地操练,那整齐的步伐,那昂扬的精神,都觉得受到鼓舞和激励,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在拉着他,拉着他跟战士们一起去战斗。
骆驼崖村是抗日根据地,而颍河以北是日本侵略军控制区,登封县东部是国民党部队控制区。日寇对骆驼崖进行“围剿扫荡”,八路军进行反“围剿”反“扫荡”,拉锯战经常发生。日本人“围剿扫荡”进村时总是奸淫烧杀,疯狂抢掠,无恶不作。
麦子泛黄时节,鬼子为了抢粮食,频繁地发动“围剿”,八路军号召村民和敌人周旋,保护粮食。有一次鬼子又来“扫荡”,村民们往山里躲藏。他爹赶着牲口,他妈和他嫂子背着包袱,他背着小侄子,急急地往山里走。一路上,人们你一句我一句不停地痛骂日本鬼子。在山里一连好几天人们都不敢回村,没有饭吃,梁以全和他叔叔偷偷地回村背粮食,回到村里,他叔叔说:
“饿了好几天了,我得先弄点饭吃吃。”
饭刚做好,村里放哨的人喊道:
“鬼子进村了!”
梁以全叫他叔叔快跑,他叔叔说:
“饭好了,吃完再跑。”
这一耽误,鬼子进了村,看见了梁以全,开枪就打,梁以全背着粮食,飞快地躲进麦垄里,没被打着,顺着麦垄跑了。他叔叔被鬼子抓走,在县城关押了18天,才被放了回来。
鬼子撤走了,人们回到村里,看到是房子被点着了,烧得只剩残砖碎瓦,猪羊被赶走了,鸡鸭被抓走了,草垛掀翻了,水缸砸破了,看着被毁坏的家园,激起了人们对日本鬼子的切齿痛恨,增强了人们支持八路军,和八路军并肩抗击鬼子的民族凝聚力。
秋天,日本鬼子趁八路军到别处打游击,偷偷地将村子包围了,进村后,将骆驼崖的男劳力,上至六七十岁的老人,下至十几岁的孩子,统统抓到东金店,挖战壕、垒寨墙、修工事。梁以全也没有逃离劫难,和大人们一起被押到东金店。被抓去的人站在东金店的当街上,日本兵牵着狼狗端着枪站在四周,日本小队长站在队伍前面哇啦哇啦地叫着,翻译官把他的话大声地翻译成中国话,说什么,你们不要跟着共产党八路军,我们日本人是来帮助中国人的,是来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你们要听我们日本人的话,不听日本人的话,不和日本人合作,皇军是不会客气的。那个小队长一面大声吼叫着一面还用手在他自己的脖子上比画着。
翻译官说:
“听见没有?太君说了,不听日本人的话,是要杀头的。”
接着,日本鬼子对被押来的人进行逐个检查。严格检查人们的手上是不是有老茧,手上有老茧的是干活的庄稼人,没有老茧的人被怀疑是八路军或是读书人。日本鬼子最防的是八路军和读书人,他们怕八路军和读书人在老百姓中宣传抗日的道理,组织老百姓进行抗日活动。一个在煤矿上开吊车的人叫梁呼兰,手上没有老茧,被拉了出来,一位在家娇生惯养的叫梁狗娃的年轻人手上没有老茧,被拉了出来,还有一位富家子弟手上也没有老茧,也被拉了出来。三人当场被五花大绑,押送到县城,皮鞭抽,棍子打,上老虎凳,灌辣椒水,叫他们承认是八路军,叫他们“交待”八路军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酷刑毒打,三个人昏死过去,鬼子用冷水把他三个泼醒,泼醒后,再毒打,再拷问。鬼子实在问不出什么口供,就叫家里拿出100石粮食赎人,这100石就是10000多斤哪,弄得倾家荡产,才死里逃生。
日本鬼子端着枪,工头手里掂根棍,逼迫着人们干活。大人们不说,像梁以全这些十三四岁的孩子,也在工头的监督下往寨墙上运土。工头规定一个孩子一天运50筐,俩人抬就得一天抬100筐。孩子们有的合伙抬,有的用两手抓住筐沿用肩膀扛,稍有怠慢,工头的棍子就会打在身上,干不完活不准吃饭。饭是硬梆梆的窝窝头,配上咸菜和一碗清汤。梁以全的衣服磨破了,肩膀压肿了,拾个破麻袋片,当做垫肩,天天咬着呀往寨墙上运土。整整干了四个月,梁以全被折磨得腰疼的动都动不了,日本鬼子和工头也不准他休息,不准他回家,看他实在是不行了,就派他去铲土装土。
那时在东金店成立了东华镇,伪镇长高文豪训斥骆驼崖的村民,说,见了你八路军的爹亲得像没出五服似的,见了皇军爷爷你们耷拉着脑袋,柱着你们那镢头铣像柱哀杖一样,你们不给皇军好好干活,我这当镇长的也顾不了你们。伪镇长的这一番屁话,气得骆驼崖人牙根直咬,恨不得把这不知人间羞耻的民族败类撕碎、剁碎、砸碎,丢在旷野上,去喂狗、去喂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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