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收获》(2020春之卷)中收录了哪些来自中国诗歌网的作品?

2018年,中国新诗进入第二个一百年之际,中国新诗首部季度选本《诗收获》诞生。《诗收获》由长江诗歌出版中心与中国诗歌网共同主办,内容选自正式出版的文学刊物、读本、个人诗集以及中国诗歌网的每日好诗、汉诗英译栏目。

“当代气象,多元风格,纯粹品质”,是《诗收获》的追求。主编雷平阳在卷首语中对此有恰当的阐释:“《诗收获》不是同仁间的精神高地,亦非某几个写作流派的舞台,它的趣旨在于广泛地观察和展现未来汉语新诗写作的一切炫目景致,坐实幻觉与幻象,开显未卜与未知,提振诗歌的风雅与风骨。它的独立性体现在它尊重任何一种独立的、自由的、开创性的诗学追求。”

即将出版的《诗收获》2020年春之卷里,“中国诗歌网作品精选”栏目收录了哪些作品?一起来看看吧!

《诗收获》2020年春之卷

李少君、雷平阳主编

长江诗歌出版中心

中国诗歌网作品精选

春夜∥庞培

鹰∥沙马

父亲∥官玉树

我的陌生学,致柳歌∥老镜

张家界∥江南雨

你当然可以说∥蓝蓝

橘子∥以薇

检修∥哑石

秋日∥离开

自刻章∥陈鱼观

他们在下棋∥池凌云

梧桐∥天界

牧鱼者∥育邦

江南忆∥杨清茨

寻亲记∥胡茗茗

寂静的部分∥常保平

春 夜庞 培

一名附近厂里的女工,经过落市的

菜场,手里提着塞满菜的塑料袋,身上

明显的外地人特征:

有点脏,但气色很好;

头发湿漉漉(大概,刚洗过澡)。

我隔她三四步路,在她身后

从烦乱的马路上经过——

天突然热了,刹那间,我想起这是在

三月份,吹过来的风仿佛一股暖流——

行人拥上前,我的脚步变得

有些踉跄——

隔开人群

我能感到她健壮湿润。

我感到夜空深远而湛蓝。在那底下

是工厂的烟囱,米黄色河流、街区、零乱的摊位。

遍地狼藉的白昼的剩余物。

从船闸的气味缓缓升降的暮色中,

从她的背影,

大地弥漫出

一个叫人暗暗吃惊的春夜。

沙 马

鹰的召唤来自孤寂而尖锐的悬崖

危险之美是险峰的姿态

每一块岩石里都流淌着太阳的血

都留下闪电的伤痕,都有着

秘而不宣的历史。飞翔的鹰不是

一个符号,而是自由的

证词,是另一片天空的隐喻

当我仰起头看着直插云霄的悬崖,看着

盘旋于崖顶的苍鹰,内心的血

涌入头脑。此刻,没有一种

语言能够叙述这个孤立的存在

激情不过是孤独的第二次释放

官玉树

时光的入口,堆满修辞学

被夕阳架空的词语,变成

一只鸟,遥望光阴下坠的弧线

脚下的泥土,石头,草木,尘埃

有了新定义,慢慢地,和村头的小土堆

结成了新的家,生成了自己的哲学体系

每一寸黄昏,都有自己的白昼

就像每一片白云,都有自己的归家

风是修正主义者。只有思念的信仰学

才扎根泥土,拨开黑暗的泥泞

翻越路上的藩篱。

在自己的小宇宙里:他用沉默耕种

用身体支撑起四季的轮回,在自己的骨头里

埋下种子。

在谈到每片黄叶背后的绿色纹理时

他的眼睛里顷刻间蓄满了流水

他摇一下身,便是一掬灿烂的水花

他再摇一下身,便是日落长河

我的陌生学,致柳歌老 镜

我写下那些陌生的事物:云朵、虫鸣、命运

它们缠绕在一起,它们旅行或者奔命

而后,计算路程和反复核实

把其中的可能性都考虑得一点不差。

我的身体里也有相似的水路、草丛、天空

我曾经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是——

为这些陌生的事物命名。

自然界安排好了秩序,预留好了路线

每一桩事件,每一个人的去踪

都呼应着抛物线内外的规律

我想说的除了海啸的发生、日月明灭

还有那些跟我陌生的人

他们远比我热爱山川,用更汹涌的势头

对付幸福日子中偶尔的不幸

他们比我活得欢愉。

诗歌的长处在于,我能让陌生的人更加陌生

让人事分出诸多的去路

把可能性思考得更全面一些

比如他们与我在地理上的距离感。

我参透了陌生学,身在其中

我写下的那些事物,没有任何一个荣耀的姓氏

全都无名无姓。

云朵似泡沫般,虫鸣很决绝,命运隐藏了

各自的玄机。

我希望的生活相当于,我们永不见面

一见就如故,一见就亲上加亲。

我们从没有别离过,就等于我们在陌生中

潜伏得太深。

草木一样,草木中的生死一样

这陌生由来已久,它必然是你我都避免不了的

险境。当我写下更多的夏末秋初的事物

我的诗句里多出的一股寒流

你也不要惊讶和担心

因为我必须一一交代,交代也是我许下的陌生。

已经太多日子没有流泪,我对自己也疏于关心

放到更大的背景下,比如那一年

在沱河,我逆流而上,有人与我背道而驰

冷风吹过来的时候,我们缺少了一句问候。

多么,多么期待一次意外——

在陌生的枝头

我们共同接受一双手的修和剪……

江南雨

那些坐着、躺着、哭着、笑着、讲着古经的石头

表情丰富。修炼成动物、植物和人形,注定是

前世的福 。亿万年不算长,恰好让一堆石头成精

变成有血有肉的人物、百兽、花草和树木,变成土家族

白族的方言、服饰、爱情和图腾,需要多少年修行

石头上开出花朵,让世界放下身段,而我体内

空虚。一行人抓住河流在石缝里蛇行。上帝的手

指向那里,我就在那里显形。像一块生料

日夜在那里唤我。其中有一块,刻着日月生辰

山色深处,一块白云从头上滑过,似神迹

你当然可以说 蓝 蓝

你当然可以说:“人没什么可自大的。对于蛇来说

到处都是路。鸟飞在空中需要路吗?

还有鱼,在大海里。”你望着楼后面的村庄

黄豆地里升起的淡淡的雾霭,蓝色的——如此清澈

瓜园,菜地,人们在土里刨出滚圆的红薯

灼热的太阳点燃了玉米的红缨子,并在蒿草上

催生浓烈的香气——你抓住笔,说着,写着

攀援到这座城市的楼顶,并在天空的深处

找到一张稿纸——能放进这一切的——正是这个样子。

橘 子 以 薇

橘子看见了自己缺少小骨头的身体

在秋天。风,经常是颤抖着经过

空气的羽毛上,注满了鱼鳞般的烟火气

多么沉重。(我曾见过一个疯子

怜悯地瞥着另一个疯子)

橘子打算进入一生唯一的一次飞行

金黄地飞行。据说一轮真正的小太阳

曾被射杀在相同的高地

风的集市,贩卖些什么呢?

对于一枚理想主义的橘子

缺少的是快感、神秘或者焰火吗?

一生,便是为了返回原点,它的母穴?

当它两手空空经过,甚至未能有些许取暖

底下,又是谁,刚好打开了那扇窗

刚好伸出小手,刚好碰到了橘子的坠落

啪!差了一点点——

在一堆枯黄的寂静间

声音那么响,橘子分明听清了

那是自己体内,骨头的应答声

检 修 哑 石

这两台机车,都出了点问题,

可能出问题的地方不一样。

如此看来,我们需要在海风中

停一停,停在海滨大道旁,

检修一遍似乎还在每个部位里

喘粗气的小预感、小零件。

不锈钢螺帽,黑色硬橡胶

裹住的黄铜丝线,一块镌刻

细密电路的单硅晶片……重要的,

我们都需要千斤顶,把躯体

抬得更高一点;需要深入

明白:世界,是一种在黑暗中

强烈的液体。一旦油箱开裂,

它的前景就会挥发完。相信我吧,

当我们抬眼镶金边的海浪,

鳗鱼会在紧裹的爆炸中滑入,

轴承的神秘曲率,弓着腰在你

倒向海岸沙滩的瞬间醒来:

远方晚霞,此刻正“嘭”的

一声,拔出了漂流瓶的瓶塞——

海鸥飞。一瓶加速的酒,烈而甜。

秋 日 离 开

从鸟叫声,你听出它受伤了

我有些惊讶。当我们路过这棵树

你牵扯到丝瓜的藤,它的叶子

便枯萎了,卷缩在一起

在日头照射下就格外显眼

你种下的秋葵,也还没结果

都处暑了,应该不会再结果了

这个秋天,我想与它们交谈

我想安排在某个黄昏,夜幕尚未

低垂。我想安静坐在湖边

看半空中突然静止的红蜻蜓

好像从前的景致也是这样

它好像忘记了什么,又记起什么

它带来的秋天,依然那么完整

自刻章陈鱼观

石头属于过去,上面所刻除了刀痕

因为年头已远认不出所以

先是将石头放在一张粗砂上

打磨,迫使陌生人从身体搬离

然后化为粉末,没有人能还原金石般的固执

直到一个截面的沟壑被彻底消除

就将石头放到一张细砂上

用心安抚,不敢惊动一丝呼吸

现在始能拿出刻刀,刻我蓄谋已久的狂狷

——为自己立传

行刀时,选择以阴文小篆推进

一刀一锉,将名字从石心中剜出

吹一口气,名字在刀口散开

纷纷跌落在地,命运与我无关

只是石头刻度——有了锥心后的快感

他们在下棋 池凌云

还要再过些年头,才分出胜负。

也许不会有结果,因为有人在中途

毫无征兆地离开。一开始

他们并不难过,谁也没把谁孤零零留下。

他们只是筑城墙,手无寸铁

却屏住呼吸或喃喃自语,

像真的掌控着千军万马,

他们以为这游戏会持续几十年,

然而提前离开的人不管这些。

即使棋高一着,最终还是无从下手。

他们都哭了。折戟沉沙

疼痛,出现在睡梦中。

那曾经危险的陆地,在每年春天

茂盛起来。他们为失去的

点燃蜡烛,写下离去的对手的名字

静待一个个战事平息。

那时,他们从各自的居所出发,

喝一杯烈酒,策马而来

开始四国大战,有人扬鞭

马鬃就在棋盘上空飘荡。

他们高声争执,用嘴、用手争夺,

在一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里

彻夜征战,直到其中的一个

放下棋子。他们不知道

这么快,有人出局,并且永远离开。

梧 桐 天 界

——南方有鸟,非梧桐不止

庄子《秋水》

在危崖搭建一座高台,你来不来①

在乡野修整一所木屋,你来不来

如今我在自己渐将老去的身体里

腾出一间旧房,你来不来

大树破壁凌空,向死而生

烟花始终惊艳中与世界告别

可我想见证奇迹啊。时间有一扇玄幻之门

看谁更耐心。谁能把梦境变成现实——

身体早已爬满藤条。我长有犄角

搬运磨盘一样的天命

挣破一张网,需要多大勇气

可我还有什么呢。这幸福而潦草的中年

注①:佛祖说:只要你搭好高台,我便来说法。

牧鱼者育 邦

从童年的幽影中走来

我们穿过花朵飞舞的墓地

鼹鼠的洞穴里,我们窃窃私语

生怕惊醒那些死人的骸骨

灯枯时,海桐回到故乡

领取属于他自己的陌生荣耀

秋水时至,我们这些牧鱼者

不再辨别牛马,径直奔向大海

江南忆杨清茨

常忆起,碧竹窗外细雨

有农人吹送归鸭

孤帆寄泊江岸

星儿疏疏,月儿初斜

归故乡

而梦却常挂在瘦骨嶙峋的悬崖

远去的父亲

用一只手绘的兰花绢灯

照亮了远嫁的女儿

相思被锁

常羡燕子,知春还家

可筑巢,可呢喃

春水,杨柳风

而轻霞般的少女

俏立画船

如淡淡的眉月

雨落下的时候

不小心打碎了一地忧伤的杨花

寻亲记 胡茗茗

夜半醒来,习惯性寻摸肉乎乎的小身体

若干年前是摸女儿,现在是猫咪

大手掌盖上去,我们的体温有太多的融合

时常忧伤它七倍的老去,就在昨晚

它久久盯着天花板不停嘶叫

阴性的猫眼里一定有什么在上下飞翔

心念起,诵经,依然不安

我央求善意的魂灵尽快离去

哪怕是来寻亲的老父亲

父亲,我的手越来越像你

这一夜我睡得深沉,生死的酒杯已然端稳

那簌簌而下的梨花、杏花、樱花、天堂鸟……

夜 路谈 骁

父亲把杉树皮归成一束,

那是最好的火把。他举着点燃的树皮

走在黑暗中,每当火焰旺盛,

他就捏紧树皮,让火光暗下来,

似乎漆黑的长路不需要过于明亮的照耀。

一路上,父亲都在控制燃烧的幅度,

他要用手中的树皮领我们走完夜路。

一路上,我们说了不少话,

声音很轻,脚步声也很轻,

像几团面目模糊的影子。

而火把始终可以自明,

当它暗淡,火星仍在死灰中闪烁;

当它持久地明亮,那是快到家了。

父亲抖动手腕,夜风吹走死灰,

再也不用俭省,再也不用把夜路

当末路一样走,火光蓬勃,

把最后的路照得明亮无比,

我们也通体亮堂,像从巨大的光明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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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诗收获》2020年春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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