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 (三)

人在旅途 (三)

1996年的冬天,我准备去北京进货,主要就是去进“一得阁”墨汁和油画笔。当年都做了半年买卖了,就不知道去石家庄进货,老去天津,这回去北京看看。

下了火车,在车站外的一个小饭店吃饭,吃完饭向饭店的人打听去和平门的车,饭店的人说:去前面车站,到了车站,看不出所以然,倒是有一个地铁站,就蒙着下去,买了一张车票,贰角钱,坐到和平门,出了地铁站,一看,不知东南西北,和平门的十字路口特别的大,据说是北京市最大的十字路口,那个“一得阁”墨汁厂在南新华街,我以前去过一回,不过那次是坐公交车去的,和这次的方位不一样,有点儿转向,看见眼前有一条街,过去看看,一看,喜出望外,正好是南新华街,进得街里,就熟门熟路了,很快找到了墨汁厂,到了销售科,开票交钱,说等一小会儿提货,又到了油画笔厂,他们两个厂是斜对门,定了一箱子油画笔,期间,有好几个人在和油画笔厂的人洽谈做胎毛笔的事宜,北京那的小孩子头一回剃下的胎毛拿到油画笔厂做一支毛笔,毛笔是特制的,笔杆上刻上小孩子的姓名属相生辰年月日,笔杆都是艺术品一样,什么材料的都有 ,最贵的是象牙笔杆的,一支600元钱,当年的600元钱可不得了,人们仍趋之若鹜,说了半天就是文化的差异和财力的问题,我看咱们这6元钱做一支胎毛笔都不见得有市场,京城麽,这穷乡僻壤的死山沟子是没法比的。扛着一箱子油画笔,到墨汁厂提墨汁,经过厂房,空气里弥漫着中草药的药香,让人心旷神怡,那药香不是药铺的那种药味儿,是一种让人心情舒畅的药香,那些在墨汁厂上班的人好好有福呀。

打了一个出租车到广渠门外的马圈汽车站,正好下午四点钟有一趟去凌源的班车,我那箱子都不大,把五个纸箱子塞到车里座子底下,上车呆了一会儿就到四点了,车上人不多,就十多个打工回家的农民工,有凌源的,有咱这许杖子的,我还寻思:今天车上真松快。班车准时正点的发车了,两个司机都是年轻人。我还挺高兴,今天到家晚不了。

车出了车站,左拐右拐,尽走一些破破烂烂的道儿,道儿上坑坑洼洼还有积水,是那种脏水,道路两旁都是商业门面,房子都不咋地,我就想:北京还有这破地方破道儿。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一个大楼前,道儿边脏水横流垃圾遍地,大楼估计有十多层,周围都是比它矮的楼房,这大楼有点儿鹤立鸡群的样子,蓝色的玻璃幕墙,从上往下有五个金色的大字:温州批发城。一帮男男女女的守着一大堆包儿在道边空场上等着,车停下倒车到楼前空场上,那些男男女女的就争先恐后的往车顶上装包儿,那大包儿都挺沉,一个人都搬不动,都得用绳子往车顶上拽,结果一些男人抢先把包儿装上了车,剩下一些女人瞪着眼装不上车,后来男人们帮女人把包儿装上了,又煞车,车上倒是有大绳,可是班车上的人不管煞车,都是进货的人自己捆绑的,绑的爷爷样奶奶样就不知道了,我在车里没动弹,隔着窗玻璃看他们忙活。

都闹利索了,开车走吧,没想到又去了一个建筑工地,那里有三四十人要坐车,实在是装不下了,只上来七八个人,就挤得抬起脚来落不下去了。冬天天短,这时就黑天了,路灯都亮了起来,车子出得那破烂的道路,上了又宽又平坦的道儿,华灯初上,到处一片灯火通明,高楼大厦上的霓虹灯在不停地闪烁,车子过了几个过街天桥,有人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路灯的灯光下看见大街上有衣服,有人在捡拾,而且车上还漓漓拉拉劈里啪啦的往下掉东西,赶紧的喊停车停车,衣服掉了。一个急刹车,慢慢地靠路边停下,车上进货的人就稀里呼噜霹雳扑通的全下去了,跑回去老远了,捡回来两大抱毛衣,具体是谁的衣服,当时也闹不清,就有几个女人说,是她们的衣服,她们的包儿装在上面。原来是车过人行天桥的时候把衣服包儿给剐破了,加上煞车的绳子捆的不结实,衣服就拉拉了不知多少,依仗有人回头看了一眼。因为装车的时候你争我抢的装车,没有一个统筹安排,结果车装的像小坟包子似得,底下大上头尖,就装超高了,如果统一安排,一层一层的平铺着装,绝对超不了高。

又耽误了一些功夫,闹腾完了走吧,车就继续走,车“唰唰”的跑得飞快,因为是头一回坐汽车从北京回来走京承旅游公路,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人们都昏昏欲睡,在上了一个挺长的大梁以后,一股呛鼻子的烟味充满了整个车厢,突然一人大喊:“着火了”,司机一个急刹,马上打开车门,人们争先恐后的往车下逃命,一个车座子下火星闪闪浓烟滚滚,司机和那个大喊着火了的农民工一起去看,原来是那个农民工的一个瓦匠兜子被车里的暖气管子炮着了,把那个瓦匠兜子拿下来在地上又摔又踩的,弄灭了,虚惊一场,人们上了车继续走,这时人们的睡意全无,嚷嚷巴火的,没等走二十公里,车又停下了,司机下车一看,右后轮胎没气儿了,拆下来修吧,就把工具拿出来卸轱辘,车上倒是有备胎,换上就得,我帮他们干活,递工具、给螺丝母上劲儿,把拆下来的轮胎在车底下吊起来,忙了一气儿,其实我心里是有小九九的,我想车能不能在八沟街里走,不从战备道走,这样我就可以在家门口卸货了,反正半夜时分到了八沟街交警也都早下班了,那时候也没有监控什么地。修好了车上车又走,我和司机商量,能不能从街里走,司机说,可不能。我也不好说什么了,继续眯着吧,发动机发出的有节奏的“哒哒哒哒”声儿催眠曲一般,尤其是上梁的时候,发动机的响声就和吼叫一样,人们正在梦乡里的时候,突然在车中部一声大叫:“哎吆!”把人们都从梦中惊醒,原来是一人的脚脖子在睡梦中靠在暖气管子上了,把脚脖子烫了一个大泡,嘿,这车坐的,尽闹妖儿了。那个车的暖气管子在车座子下边通过,上梁的时候发动机油门给的大,暖气管子烧得滚烫,人睡着了,就不知道加小心了,结果就结果了。

进入承德市区,有人提议走南营子大街,司机不敢,说现在都三点钟了,还是走交警允许走的路,那路就是武烈路,得钻铁路桥桥洞子,到了铁路桥桥洞子,车“悠”的一下钻进去了,“咔”的一下子卡在桥洞子底下了,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司机下车看了看,回到车上说:“都是谁的货,去卸一下”,早上三点钟,正是冷的时候,人们在有暖气的车里都懒得动弹,司机说了两遍,没人下车,司机来气了,说:“我去卸了丢了可不管”,那些凌源进货的人才不情愿的起身下车,卸下来的包儿正好扔到道边的高台上,好几辆出租车停下等着拉脚儿,他们以为是下车的人卸货呢。卸了几包货,车往后倒了倒,又卸下几包,车过了桥洞子,人们又把货装上车,这才又走,那些等着拉脚儿的出租车司机失望的走了。

这趟门儿出的,尽事儿,到了八沟街黄土坑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天气特别的冷,没有三马子,正在冻得难受的时候,上面来了一个推着小推车子的人,是推着菜去菜市场卖菜的,菜也不多,菜上蒙着棉被麻袋啥的,那时候菜市场在北门外食品公司院内,我拦住他,说:“能不能把我这几个箱子推到XXXX地方,给你五元钱费用”,这人同意了,就把五个纸箱放到推车子上,反正是顺路。就这样,这趟多事的旅途才圆满的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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