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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冬捕,人们自然要想起月亮泡,抑或是被打造成中国北方冬捕最光鲜的查干湖。其实,冬捕种种,大网仅是其一。而久存我心,早年为渔乡百姓所乐道的翻冰,当是冬捕中的一道别样风景。
掀开我翻冰记忆的,当是在大安渔猎馆里目光与捋钩偶然对视的刹那。见到它一阵眼热,便让我想起它的另两件搭档——冰镩和冰绷子。这“三件套”绝对是根植于我心的翻冰神器。如今,捋钩静默于此,似乎已作古,而冰镩和冰绷子却尚未隐退。
于此,也让我想起了表姐夫老赵。想当年正是和老赵与这“三件套”在冰封的嫩江湾上一次次地共舞,翻冰,才定格成了我心中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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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冰,缘何成为渔乡的大众性冬捕呢?除得益于渔乡泡沼众多的地利外,还缘于它工具简单,操作简便,只要用心、肯出力都能学会。单说那捋钩、冰镩、冰绷子,加一起也不值几个钱儿。而这“三件套”,也着实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了。除冰镩是由当地铁匠铺的师傅叮叮当当地打锻出来,其余两样也都是村子里木匠,或是有经验的渔民亲手做出来的。
说我那表姐夫老赵,他不单单是个翻冰能手,也算得上是个制作渔需网具的能工巧匠。他做的捋钩,使起来顺滑,富有弹性,特别是把手上面那个弯揻得合适,特别对使用人撇子。
说真的,我还留意过老赵的捋钩制作。材料不多,工艺也不复杂。一根一丈二尺左右长、二指左右宽的竹片子,一米来长、大鞭杆粗细的木把,五个秤钩子状,却比秤钩子细小得多的鱼钩,再就是在供销社里买来的一盘锃亮的细铁丝,几样凑齐,也就万事俱备了。
老赵做捋钩,从来都是先用刀或刨子将那竹节和棱角刮光削平,再把那根圆木把的一头削个小平面儿,深浅与竹片厚度相当,宽窄与竹片子相符。之后便是把竹片子与木把一头平面贴到一起,先用捕拉钻儿在上面打三个眼,再用铁铆钉把竹片和木把铆在一起。也因那竹片子不吃钉子,以防捋钩下水出水干湿无常而使竹片子开裂,所以铆完后必须用细细的铁丝一圈又一圈紧紧地缠绕起来,形成一道锃亮的铁箍。想起来,仿佛是一枚戴在妈妈手指上的顶针。这道活儿完后,老赵还要用刨子把竹片子的边缘再修理一番。最后,将五个鱼钩按一定的角度和距离错落地铆在竹片子的两边。先钉好鱼钩,仍用细铁丝做缠绕加固,这样便又形成一道道锃亮的铁丝箍。
在我看来,这捋钩制作最具技术的要数揻弯了。弯度也是个角度,它决定着幅度。就为这,老赵在揻弯时,总要打量那人的身高,问人家使捋钩是习惯左撇还是右撇等,揻弯时必须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去。因而,他做的捋钩要比别人做得好使受用。如此说来,老赵的这个弯还真是因人而揻。今天话——量身定做啊!
捋钩的弯是靠近木把手上方二尺左右地儿。揻弯儿大都是将竹片子用热水煮,或是用火烤。总的说来,都是通过加热使竹片子变软,慢慢才能揻出一个锐角圆弧儿,之后用麻绳绷住,放到仓房阴干定型,至此一副捋钩便制作完毕。
嘿,别看是个简单制作,但每一副捋钩却都附有使用者的劳动习性。也就因这,渔乡便有了捋钩不借人的习俗,邻居间也都自觉,从不为难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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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捕,一年里最具诱惑的时令。男劳力多、有实力的人家,或家族或亲戚来个强强联手,合伙打小网子。再具实力的,合伙办趟大网,所获也都“二一添作五”。而那些人单姓孤,特别是男劳力少的人家,只能靠自身的力气,以翻冰来获取了,家家莫不如是。
翻冰所去,都是大网和小网无法施展的那些江汊子,或河沟子,捕得小来小去的除改善自家伙食外,再就是作为特产用来年节走亲戚串门子。若幸运打个“冒眼儿网”,或碰上个“干碗窝(音wò)子”啥的,那也着实“发烧了”。不必说自家上顿下顿有鱼吃,即或亲戚朋友、左邻右舍也能借上些光。多了还要挑些上等鱼到集市上去卖,挣些钱来,以宽裕家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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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窝子,翻冰的第一要务。是经验,也在运气。
有经验的翻冰老手,选冰窝子时,大都先于那冰面周遭查看一番。地势地貌,冰面大小、冰的颜色,所生水草等都在意留心。过眼后便知下面是否有鱼,都有些什么样的鱼。
表姐夫老赵当属经验丰富的老翻冰。选冰窝子自有他的特点,通常是放下自行车,先卷根蛤蟆头。之后,便将那手闷子向身后扭个劲儿别住,接下来便一手拎着大冰镩,一手夹着蛤蟆烟,四处不住地踅摸。踅摸一会儿,对这一切似乎心里都有了谱儿。于是乎便把那一米多高、二十多斤重,闪着寒光的大冰镩定海神针般地往那一扎。不用问,那便是他心里最好的冰窝子。之后,他甩掉皮大衣,双腿叉开,挺胸昂头,两手将那大冰镩高举过头,再用力地向那坚冰凿去。一镩下去便是冰屑四溅,不时有冰面“嗡”地一声巨响,一道冰璺随之炸开,那声音闷雷般地在冰面儿上远播着……接下来,便是接二连三地连续下去。我手拿冰绷子,不时地为他清理冰屑。他再凿,我再清理,也就是两三个回合下来,冰透水上,把冰屑清理一净,一个中规中矩的冰窝子便出来了。碰上运气好,冰屑一清净,便有鱼不住地蹿出来。若不这样,那就只能操起捋钩一下下来获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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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钩翻冰,看起来简单,其实里面说道多多。
几次与老赵出去,那算是开了眼界。说他是耍捋钩,不如说是做表演。他一旦弯下腰来,上下抽动起手中的捋钩,便像鸡啄米一样,让人眼花缭乱。每每有鱼上钩,只见他腕子一抖,那钩上的鱼便“嗖、嗖”地甩了出去。他手感极好,一个嘎牙豆,一个小鲫鱼壳子上钩似乎都能感觉到。不用停手,抽动间那小鱼便从钩上飞出去。赶上鱼厚(即:鱼多),用不上多大工夫,他便甩掉小棉袄,晃着膀子干。什么冷了热了全然忘到了脑后,只是一门心思地从冰里往出钩鱼,大有钩尽冰下所有鱼的架势。虽说老赵耍捋钩急性,可绝有耐性。每个冰窝子鱼多鱼少,他都要照例不误地打一圈儿,从不留半点死角。一圈下来,他才能直直腰,喘口气。那时,一般翻手一天能钩个百八十斤的,算是兴高采烈了,而老赵每天出去就能钩出二百斤左右,所得多是大鲫鱼和鲶鱼。
一次,翻冰结束小憩,我问老赵,为何要那么疾速地抽动捋钩,他心不在焉地扔我一句:“浑水摸鱼。”明了的四个字,让我茅塞顿开。不是么?冰下,鱼在缺氧的环境里都很少游动,当冰面上冷不丁开了个天窗,那憋闷着的鱼谁不想争先恐后地出来透口新鲜气。于是乎,那沉闷了大半个冬天的鱼群便活跃起来。此时,你再慢悠悠地玩,那鱼不都逃之夭夭了吗?
老赵的话听起来挺刺耳,可细想起来,回答也真的简洁明了,醍醐灌顶啊!至此,我心存的诸多有关翻冰的疑问,一下透亮了。
回想起来,翻冰捕鱼着实辛苦。可站在昨天的彼岸来追忆远方,再来感受它——是苦是累也是个乐。遥望它似孤帆远影,白云悠悠。隐隐中有思念、有寄托,更有我的反思和歌唱……
原文无图,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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