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扳道生涯

上个世纪70年代,《红灯记》剧照中李玉和手提红灯那英姿飒爽的身影不知让多少人难以忘怀,我的哥哥也曾经是一名扳道工。

38年前,大哥怀揣着当一名铁路工人的梦想,从安顺镇宁花山知青农场来到湘黔铁路线加劳小站做扳道员工作。当时湘黔铁路还是人工扳道,白天是两块红黄相间的牌子 (臂板信号),夜间则是红黄绿玻璃圆孔组成的煤油信号灯。红黄牌子同时下斜45度,表示列车可以通过车站,如果成水平状态,则不能进站,必须在站外停车。

信号灯的外观就像放大的马灯,约十五六斤重。灯的下部是个煤油壶,中间是厚厚的玻璃灯罩,灯罩的外侧由圆形铁丝固定着,上端是一个光滑圆弧状手拎。扳道员的工作就是每天早班取、白班擦、晚班挂。三班倒都围着个煤油灯打转转。

如果说擦灯是个技术活,挂灯则是个危险的体力活。擦壶灌油洗灯罩比较麻烦,必须小心翼翼才能干好。灯罩的外面好擦,里面就要想些点子。因为像葫芦丝圆鼓那地方手还不好伸进去擦。经常是用一根细铁丝,缠着布条往里掏,慢工出细活,除去灯罩里的所有尘迹。末了,再往里哈一口热气,用干净布一抹,灯罩便洁净透明。维护一厘米多宽的灯芯必须心灵手巧。先得将灯芯剪齐,再将两侧的直角剪成圆弧且两边要对称。如果灯芯剪得不平,夜里火苗形状怪异就会冒烟,灯芯上会长出“灯花”,时间一长灯会自然灭掉。

挂灯就是顺着与信号机柱平行的铁梯垂直向上攀爬。左手拎着两个信号灯,右手腾空向上抓梯。第一次挂灯,如果有恐高症或者没有强壮的体力,当攀爬到信号机柱一半,就会感到头晕目眩,心跳加速。

上个世纪70年代,湘黔铁路的板道员工作异常辛苦,夜间如果遇上刮风下雨,煤油信号灯被熄灭了,就得马上重新点燃,否则,火车只能机外停车。冰天雪地、寒冬腊月的日子,为防止油灯罢工,有时扳道员一个晚上要跑上好几趟例行检查,当时,加劳车站周围比较荒凉,一个人在黑夜里从扳道房到信号机外往返500多米,走得人心咚咚直跳。那时铁路板道员的工作强度可想而知,然而就算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北风凛冽,寒风刺骨的天气,扳道员必须按规定挂信号灯,让煤油信号灯在黑夜中的点点闪光始终指引着列车的行进方向。

刚开始干扳道员时,大哥还挺自豪,晚上睡觉前都在比划挂灯、扳道岔的动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单调寂寞又苦又累的扳道员生活让大哥心灰意冷。师傅看出大哥在工作中的迷惘,怕这个年轻人思想上出什么岔子,便在第一时间给大哥做思想工作:“铁路是一个整体,每个岗位都是不可缺少的部分,别看扳道工作看起来简单,技术含量也不高,但责任重大,一旦操作失误就有可能引发火车挤掉道岔甚至脱轨等严重的交通事故。因为火车没有方向盘,没有舵,主要靠信号灯和道岔来指挥方向。信号灯熄灭或者扳错道岔,就会发生两列火车同时出现在同一条铁轨上,发生碰撞或追尾的事故。”

之后每次上班,大哥都把擦好煤油灯当做最重要的事情去做,而每当发现道岔出现棕褐色锈斑,总会用棉纱、砂布和机油把道岔擦一擦,直到滑床板锃亮、转辙器运转自如。在那“三班倒”的岁月里,度过了一段紧张而又愉悦的时光。

三十八年来,大哥干过扳道员、调车员、运转值班员、车站站长,但挂油灯、扳道岔是大哥进入铁路以来最认真投入的工作之一。日月如梭,转眼已是两鬓白发,今年58岁的大哥,回首往事,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作为,但作为一名铁路人,没有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大哥把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奉献给所热爱的铁路事业。

随着电脑微机、电气化设备的广泛使用,每条股道,列车在什么地方,荧屏上清晰可见,只要轻轻点一下鼠标,便能开放信号,排列进路,每条进路互相联锁,其它车辆不能进入,铁路行车安全有了可靠保证。铁路工人终于告别了挂煤油灯、人工扳道的历史,再也不用整夜风雨无阻,攀爬信号塔了。如今,煤油信号灯、人工扳道早已完成历史赋予的使命。但一盏小小的信号灯见证了中国铁路发展的风雨历程,那光形交错的魅力身影依然留在每个铁路人深刻的记忆中。(傅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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