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那天，女儿给买了条皮腰带寄来了。
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收到女儿的父亲节礼物，心里暖暖的。打开邮包，取出皮腰带，恨不得立马就换下身上正使用的皮腰带。可当我解下旧皮腰带，拿在手中时，凝望着它，又迟疑起来。
倒不是我恋旧，舍不得丢掉用了多年的皮腰带，而是旧皮腰带上承载着一位老工匠的心力。旧皮腰带上凝聚的一种品质让我肃然起敬。
我的皮腰带是几年前花25元钱买来的。可最近频繁出现腰带扣（即腰带的“铁头”部分）与皮带脱落的现象。常常出现在脱穿裤子松紧皮带的时候，“啪”，腰带扣“不辞而别”地与皮带“分手”了，“有情绪”地撞击在地上。我使用的是按压式腰带扣。万般无奈，我也只好从地上捡起腰带扣，掰开腰带扣上的“按压板”，将皮带的一头塞进“按压板”下，再将“按压板”按下去，又一次勉强将腰带扣和皮带“撮合”在一起。可这种现象如果出现在厕所，显然是一件十分尴尬的事。
前段时间女儿回娘家，“获悉”了我的这种尴尬，因而在不久后的父亲节，给我买了条新皮腰带作为礼物。是不是女儿最为贴心？这“小棉袄”将老爸的心暖得热乎乎的。
可事情偏偏就发生在女儿“获悉”我的尴尬后到她为我寄来父亲节礼物前的短短几天里。与其说我“忍无可忍”，倒不如说实在“将就”不下去了，我下决心要买条新皮腰带。这一天，妻子陪我来到一家皮腰带专卖店：湖西路上，中国农业银行南，路东。
店内只有一位老年男子，约摸有六十多岁。
“要点儿什么？”老人问。
要点儿什么？来你家皮腰带专卖店还能要什么？可我一眼就发现店内除皮腰带外还有各种包等其他商品，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想买条皮腰带。”妻子接过话茬说，“他的两条皮腰带都是买的你家的，用了没两年就坏了。”
“怎么会呢？顶便宜的皮腰带也能用上五六年。拿来我看看，怎么就坏了，不能用了？”老人对自家卖出的皮腰带很有信心。
“腰带扣老是掉，按压不住。”我直截了当地说。坏就是坏了，不能用就是不能用，还能骗你不成？我心里有些不满，当真把腰带解给了他。
“可能是按压箍或按压板不紧了。这不是大毛病。我给你敲敲、紧紧就行了。”老人不急不躁，接过我的皮腰带，掀起按压板，将皮带抽出。他一眼看过去，似乎没发现有多大问题。紧要当口，证明问题的时候到了，腰带扣反而不“自动”脱落了。我倒像说了谎似的心里不安。
老人还是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小砧锥和一把小锤子，先后在按压箍和按压板上轻轻地敲打着，有时候用小锤子直接敲打，有时候将小砧锥顶在某个部位，再用小锤子敲打小砧锥的另一端。他是那样认真、仔细、专一，像绣花般一丝不苟，又像园艺师那样耐心打理、呵斥着花草树木。“这里不应该有问题。”他一边工作一边自言自语，声音虽小却很肯定。他将目光移向皮带。
“皮带纹理疏松，挂不住按压齿。”我这才想起问题的关键所在，补充道。
“看到了。”老人干脆地说，“把疏松部分剪掉就行了。”
“我剪过。可还是不行。”我告诉他。
“果然是这样。”老人轻轻地用手抚过皮带的背面，说，“出汗沤的。全疏松了。这也不是多大的问题，好解决。”在老人眼里，这些问题似乎全不在话下。
他又在工具箱里扒来扒去，最后找出一个小小的铜色铆钉。他用小砧锥在皮带上估量好的位置钻出个孔来，然后把铆钉插进去，再用小锤子将铆钉牢牢地铆在皮带上，接着又拿眼测试了一下，用剪刀齐齐整整地剪好皮带的这一头，最后将这一头塞进腰带扣的按压箍内、按压板下，将按压板扣紧、压牢，铆钉正好“当关”在按压齿的内侧，将皮带塞进的部分结结实实地“禁锢”在按压箍内、按压板下。
“好了，可以用上五六年了。只要皮带不断，就再也不会出问题了。”老人像完成一项重大工程似的，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欢欣无比地对我说。
“你们刚才不是说有两条吗？另一条呢，拿来没有？我看看。”老人像是修出了瘾似的，还记得妻子开始说的那句话。
“在家里，没带来。”妻子说。
“噢？”老人似乎有些遗憾，或者说还没有“修尽兴”。他略略停了停，说，“方便的时候哪天带过来，我再给你们修。”
“谢谢。”我真的感动了。
“多少钱？”妻子问。
“修腰带不要钱。卖给你们腰带了，我家是免费修的。即使不是在我家买的，拿来修也不要钱。修个腰带不费啥。”老人越是这样说，我们就越觉得不好意思。无所措中，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说：“你们店不是专卖皮腰带的吗？怎么卖起了包，还有别的东西？”
“买皮腰带的少了。再说我家的皮腰带也经用，少说用个五六年没问题，一般都得用上十来年。换腰带的周期延长了。再有就是卖皮腰带的也多了，随便哪个地方买不到？他们一般都比我家的便宜，十块钱，甚至是五块钱也能买一条。”老人像述说一件和他并不相干的事一样，并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抱怨。
但我和妻子还是过意不去，问起店里的包来：“这包多少钱？”妻子问拿在手中的一个。
“我还不老，看得出你们不是买包的。放下吧，什么时候真的需要了，再来店里买我家的包。”老人家够干脆的。
我们脚步沉重地走出皮腰带专卖店。已走出好远了，我还在不时地回头张望：多么好的老人，多么少有的让人敬重的皮腰带老工匠啊！
女儿寄来的父亲节礼物，老工匠给修的皮腰带——面对着两条皮腰带，用哪个？我真的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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