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秋河”轮船头留影
从1987年的元月开始我尽情地享受在家公休的快乐。
到了五月后的某天，邮电局的摩托车又在我家门口响起了。邮电员在弄堂口大叫：“衣羊，有你的电 ！”我迅速跑出去在他的签 簿上签名。我没撕开电 就知道这是公司要我上船的信号。第二天我按照电 的指令到了公司调度员那里 到：“你就是‘嘉哈拉’轮上的二副？船上印度人对你很感冒，说你表现欠佳，公司领导对你有看法了。不过外派吗，与我们公司无关。我们还是派你去熟悉的欧洲航线上的‘秋河’轮，记住这是公司先进船，好好学习，……，……”还没等调配员说完，我乐呵呵地接上去：“天天向上！”
“别油头滑脑了，看你发际都遮掉了耳朵了，你是出国的远洋海员，形象一定要好。你马上寻爿剃头店把头发剃掉再来拿调令！”这是当年调配员对来 到的海员都有要求。
“早上出来我就想去理发，镇上的理发店还没有开，我马上去理掉。”我尴尬地摸了一下的确有点长的头发，痴痴地笑了。
上海远洋公司经过多年集装箱运输发展后，走上了正轨的班轮集装箱运输的轨道。秉持当年的外交政策，中国远洋船队主要是与第三世界进行国际贸易，那里没有正规的码头吊具，显然，在造船时要考虑设置强大荷载的克林吊自装自卸。
“秋河”轮是约1300标准箱位的集装箱船。现在，欧洲沿途都是成熟的集装箱专用码头，“秋河”与“沙河”轮最大差异就是没了两座废物般的克林吊，集装箱也可以多装了。
调配员告诉我明天“秋河”轮就进黄浦江了，挂定海桥浮筒，你先上船与二副交接班。大概在4天后靠上港九区集装箱码头上欧线。
集装箱甲板非常规范，开舱也是利用岸上桥吊，没像杂货船甲板上都是吊货索具，开关舱还要用吊货钢丝，交接班相对简单。经过外派船“嘉哈拉”轮上与南韩海员1小时交接经验，，我和交班二副仅把驾驶台的导航仪器的特别操纵要点、海图资料清点一下就完了。
我站在“秋河”轮宽敞的驾驶台，拿起了望远镜眺望黄浦江心挂在浮筒上的一排远洋船舶和黄江中来往的一条龙驳船，这情景堪比马路上汽车还闹猛。
我通过望远镜又看到了宁国路江面系泊的船舶。触景生情，我稀里糊涂地穿越到了1975年冬天。在广远公司的隔壁邻居大哥的船开到家门口，挂在宁国路浮筒上。大概船名叫“广宁”轮吧，当时他在船上担任三副。他回家对时任生产大队长、小时候的玩伴说：“船上刚刚卸完货物，需要人手扫舱，公司不付劳务费，但有大量垫舱木料可以送给生产大队。”
大队长一听就来劲了，我们的确需要奇缺建筑木材：“好的，我马上调集大队里的24吨水泥船，明天开到定海桥浮筒挂靠你轮。叫衣羊开手扶拖拉机赶到定海桥与你回合，把生产队的兄弟们带到你船上。我们这帮子小兄弟也看看眼界，到远洋轮上看看。”
第二天一早，我就载了十几位身强力壮的小兄弟到了民生路摆渡口，乘了摆渡船到对江的宁国路轮渡站，再换乘一小时一班的交通艇，第一次踏上了远洋巨轮的甲板。
邻居大哥把我们领到船长、大副面前，我第一次见到了远洋船长。儒雅的船长表示欢迎我们到船上协助海员们扫舱，告诉我们上下大舱注意安全。“三副，请负责照顾好你的小兄弟们，我们过两天就移到上港九区装货了，一定要保证扫舱质量。另外，今天叫大厨多烧点荤菜，让小弟兄好好吃上一顿，他们才有力气干活。”
我们听了以后很兴奋，马上带着手套进入了大舱。哇，这大舱好大呀，还有两层呢。这里面可以装多少货啊？水手长告诉我这货舱可以装3000吨货物。
我惊讶地张开嘴巴：“大队里停在大船边上的水泥船只有24吨啊，水泥船装在这货舱中也是一只小角落里。这船太大了，我大哥是多么了不起啊，开这么大的船，还能在海洋里游！”
水手长从仓库内拿出了藤条安全帽给我们每人一顶：“戴好，安全第一！请注意头上的吊钩，网兜上下，一定要提醒边上的人。”
我们开始在大舱中挥汗如雨地干了起来，把垫舱物料放在网兜中，由邻居大哥指挥水手将一吊吊垫舱木料吊到正在船舷边的大队水泥船上。
我看见大哥站在舱盖板上指挥吊车的手势特别有趣，他把右手握紧拳头。当我们把双吊的钩头挂上网兜后，他将右手大拇指向上，然后手臂上下移动，当网兜吃力后，再把食指伸出来，以旋转的姿势向开吊车的水手示意：“可以吊上去了。”网兜吊出舱后，再伸出拇指指挥横向移动。跟着移动的吊车，大哥敏捷地跳下舱盖板，在船舷边上大拇指向下，吊车下降，最后稳稳地落在了水泥船的货舱内，水泥船很快往下沉了一截。
中午，大哥领我们到船上餐厅，舷窗外风景犹如油画，当海员真好啊！水手们客气地招呼我们坐下，服务员将一大盆特别有味的红烧肉、蔬菜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放满餐桌。
“碗筷都在米饭锅子的旁边，自己去打饭吧。”服务员带着微笑招待我们。
我在远洋船上吃上了第一顿大鱼大肉的午餐，至今我还回味无穷。
下午，我们干劲十足，提前把三个货舱的垫舱物料全部整理完毕，还拿了很多没有见到过的地脚货。剩下的两个货舱，也让水手们扫完了。水泥船满载垫舱木料安全离开了大船，向龙华嘴开去，那里有条杨思港，进去就到生产队的江边了。
完成扫舱后，小兄弟们擦干净手，拍掉了扫舱的飞尘。大副带领大家，上驾驶台、下机舱参观了整艘船舶。我站在驾驶台，看着五花缭乱的导航仪器，询问大哥“这罩子下是什么？”，邻居大哥说：“这是雷达，上面的亮点就是黄浦江内的小船。你看亮点还在移动，驾驶员就是开雷达避让来船的，还可以定位，确定船舶在沿海开到什么地方了。”
我第一次拿起了望远镜，黄浦江的风景都被拉到了眼前。我的航海种子就在无形中被深深地种在了心田里，我渴望自己的航海种子能够发芽，也能像大哥一样驾驶远洋巨轮，或许在当时是天方夜谭航海梦想。想不到还梦想成真了。
我放下望远镜，痴痴地看着黄浦江又穿越回来了。“二副，你在想什么啊？看你拿了望远镜站着不动，想心事？刚结束休假可能不习惯吧。”交班二副问我。
我回过神来傻笑一声：“我在想第一次在宁国路浮筒登上远洋轮的感受。”
“好了，二副！我交接完毕了，明天我就开始公休了。祝你乘风破浪，过6个月后我再来接你的班。”
“秋河”轮上的船长叫钱财宝，看名字就像是腰缠满贯的有钱人。钱船长还是有丰富航海实践经验的船长，脸容的内在是临危不惧坚毅，他平易近人，呈现了对人和善的笑容。当我接班后到船长舱室时，他正好跟王政委在闲聊。当我上船接班前把调令交给他后，就让出沙发叫我坐下，再拿出台上的外烟：“抽烟！”我连忙摆摆手：“谢谢船长、政委，我不抽烟。”
右前一为王政委、右三为钱财宝船长
“好，船上又多了一位大学毕业生驾驶员了。”从部队转业、在船上管理相当有魄力的王政委看着调令对我笑笑，不错，小伙子，好好在“秋河”上干，公司现在正需要有学历的驾驶员，你二副海上资历该满了吧，争取下船时能够提任大副。
我感激地回答政委：“谢谢王政委的关照，二副海上资历已满，我一定在完成本职工作后，努力向大副学习船舶配载船艺和管理，我也希望能够早日走上大副岗位。”
两天后，在钱船长的指挥下，我们从定海桥浮筒移泊到了上港九区张华浜集装箱码头。还没有靠好码头，桥吊开始呜哇、呜哇地开过来停在边上了。
公司刚刚涉及集装箱运输时，业内人士认为集装箱船舶与杂货船的最大优点就是有固定箱位。只要根据港序、不管集装箱轻重，随便放放就行了，稳心可以通过压载水舱调节。连刚涉及集装箱码头管理方面也有误区，在港口堆场进箱时不是以上重下轻、上船正好下重上轻堆场顺序，以至于集装箱装到船上就出现重心上移，稳性下降、危及船舶安全的现象。
码头指导员到船上将预配图电脑A盘交给大副，让大副输入到船用配载仪，核对稳性和调整吃水差。大副浏览了预配图后，根据经验告诉指导员：“请将重箱放在最下层，轻箱放在上面，危险品箱调整到舯前舷边，冷藏箱尽可能装载在横向中间位置。”
指导员马上表态：“没有问题，我们保证按大副的要求装箱。”
耸立在码头边上的两台桥吊是日本进口的Hitachi（日立桥吊），每次吊一个集装箱，800多个集装箱可以装36小时以上。海员有很宽松的休息时间。
深夜，我手持配载图值看舱班，与值班水手在货舱边上为吊装的集装箱对箱号一直到早上八点钟下班。早晨，我吃好早餐，走上甲板巡视一周后向驾驶理助交班。一个四十英尺重箱吊上甲板，放在舷边的箱位上。“怎么船舶没出现晃动的感觉？就像天平秤一样只要向倾斜方向加一点力，似乎就失去平衡了!”
我头皮一紧，脑袋中嗡一下：“不好，要出事了！”我连忙奔到船舶理货间，告诉正在打盹的理货员和留船指导员：“装箱有问题，请暂停装货！”
正从家里赶来的钱船长，此刻正踩在舷梯上：“重箱上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急忙叫住正在与指导员交涉的我：“请指导员马上通知吊车司机停止装货！二副到配载间启动压载水泵，把双层底压载水舱全部压满，没有我的指令不能装集装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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